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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海銀:難忘“雙搶”的熱

來源:東方網 閱讀量:11823 時間:2024-09-08 15:26   
導讀“雙搶”需進行十幾小時高強度的勞動。 每當夏季來臨,特別是進入酷熱時段,我就會不由自主地開始焦慮:每天翻看手機里的天氣預報,關心陽光、高溫等信息,怕熱幾乎怕到了恐懼的程度。落下怕熱這個“毛病”的根源,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在江西軍墾農場參與...

“雙搶”需進行十幾小時高強度的勞動。

每當夏季來臨,特別是進入酷熱時段,我就會不由自主地開始焦慮:每天翻看手機里的天氣預報,關心陽光、高溫等信息,怕熱幾乎怕到了恐懼的程度。落下怕熱這個“毛病”的根源,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在江西軍墾農場參與的“雙搶”。

1970年5月,我隨上海知青下鄉洪流來到江西九江永修——軍墾農場八團十二連六排務農。老職工看我們只有十七八歲,什么活兒也不會干,對我們很照顧。田里勞動有老職工罩著,我們并不感覺勞動非常艱苦;但在知青連隊,四五十個爭強好勝、精力旺盛的小伙子編在一起,組成一個農耕排,能量和氣勢驟變。環境變了,情勢也變了,我當然也得變——必須處處嚴格要求自己,爭當先鋒模范。于是,我每天第一個起床出操,最后一個熄燈睡覺;勞動時,臟活、重活搶著干,而且要比別人多干。為過勞動關,我真真實實吃了很多苦。

農業勞動的艱苦我還能承受,但盛夏“雙搶”的炎熱,卻讓我難以忍受,差一點敗下陣來。雙季稻的九江地區,7月下旬至8月上旬的“雙搶”——“搶收早稻,搶種晚稻”,是事關全年糧食豐收的關鍵,而這個時候也正是最潮濕最悶熱的。我們每日天蒙蒙亮起床去食堂吃早飯,放下碗筷立即去指定的稻田割稻,然后便是脫谷、犁地、耙田、拔秧苗、插秧……從天亮一直干到天黑;插秧日則起得更早,天不亮4時便起床去拔秧,然后插秧,直到干完。

“雙搶”需進行十幾小時高強度的勞動,只有中午吃飯時我們才能休息一二個小時,是一年中日勞動時間最長、強度最大的。一個“雙搶”下來,人曬得烏漆墨黑,不僅脫了一層皮,還要掉去幾斤肉……我所在的八團農場位于平原丘陵地區,“雙搶”時陽光毒辣炙人,地表極端氣溫高達45攝氏度左右,人在農田干活,猶如蒸桑拿。熾烈的陽光照射到人的頭頂、臉龐、腰背,火辣滾燙,臉上的汗不停地流出,擦都來不及擦。我是“四眼”,又是蒸籠頭,臉部汗腺發達,汗水特別多,勞動時滿頭大汗,汗水像無數個小蟲在臉上抓爬,奇癢無比,極其難受。無論是割稻還是插秧,干活時人都要彎腰低頭,像我這種臉上出汗多的人就苦了:汗水自然而然流到嘴唇、流進嘴巴,咸滋滋的,吐也吐不盡;流到眼里,辣得睜不開眼睛;滴落在眼鏡鏡片上,看出去一片模糊。悶熱,讓人喘不過氣來;汗水,讓人濕透全身衣服;口渴,喝完自帶的水,就喝稻田旁水溝里的水。

“雙搶”實在太熱了,那種苦不堪言的熱,由此引發的汗、累、苦……令我刻骨銘心,終生難忘。長時間在極端高溫下超強度勞動,人已精疲力盡,停下休息是消除疲勞最好的辦法。但我不肯,我必須咬緊牙關堅持下去,因為稍事停息,就會影響田間生產勞動進度,也會影響我吃苦耐勞的模范形象和帶頭作用。一個“雙搶”,造成我對烈日、悶熱和汗水的強烈抵觸感和恐懼感,它成了籠罩在我心頭抹不去的陰影。直到20年后在異國他鄉遇到同樣強烈陽光高溫環境下的勞動,我仍會條件反射,出現相當的焦慮和不適。

1973年9月我離開農村回到城市,從此不再從事農業勞動。這看上去似乎很幸運,但不幸的是我帶回了對熱的恐懼:“雙搶”的經歷讓我成了“病人”,患上了怕太陽、怕高溫、怕炎熱的毛病。我常想,如果我在農村再多幾年鍛煉,也許會養成吃苦耐勞又耐高溫炎熱的習慣;或者,如果那時我不去農村,也許我就沒有對高溫炎熱的恐懼感。但如今回想起來,特別是體驗過農業勞動的艱辛和盛夏“雙搶”的苦與熱,我對農村、對農民有了較多的認識和感情。農民兄弟真不容易,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珍惜他們的勞動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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